金融专业人士 朱云来
“疫情提醒了大家,经济是一个非常系统精密的周转循环。而在疫情冲击下,虽短期内需要积极纾困,用积极的政策保持经济稳定。但也不能忽视经济发展的效果、效益,也需注意投资过度的潜在风险。”8月22日,在青岛市人民政府主办、《财经》和《财经智库》承办的以“全球剧变下的财富管理趋势”为主题的2020青岛·中国财富论坛上,金融专业人士朱云来如此表示。
朱云来认为,2020年的经济运行,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还是很大的。举个例子,一个小商店,一停就没有收入,员工养不活,房租交不起。而员工不上班没有收入,下一步的消费也就成问题。所以,疫情提醒了大家,经济是一个非常系统精密的周转循环。
朱云来也提到,除了应对新冠,经济大环境还存在一个比较长期的遗留问题,就是全世界都在印钱(也就是货币扩张),如之前的嘉宾所言,低通胀、低利率、低增长的“三低”。而所谓的低通胀、低利率,也是有不断扩大货币供应的因素。钱多了,利率就上不去,而扩大货币供应带来过多的投资使得产能过剩,供大于求又使得价格上不去,所以就低通胀。
朱云来分析道,累计投入与当期产出之间的比率,从世界范围看,过去十几年效率降了几乎三分之一(收益率几乎降了一半)。我们还是要着重提高资产的产出效率。毕竟,过度的投资会使得产出效率更进一步降低。而在疫情冲击下,虽短期内要积极纾困,用积极的政策保持经济稳定。但也不能忽视经济发展的效果、效益,防止投资过度的潜在风险。因为,社会财富的未来收益取决于未来的经济效率。如果经济效率越来越低,持有财富的价值也会越来越低。
朱云来最后谈到,投资的规模至少不是唯一追求的目标。在系统抗疫调整的前提下,应该继续进行系统且稳健的市场改革。提高收入、提高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,从效率入手再提高收入,就会走入一个更良性的循环。
以下为发言实录:
朱云来:我就说一下最近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感受。经济在2020年最突出的现象首先是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。疫情也提醒了大家,甚至很多经济学家也才发现,经济是一个非常系统的精密的周转和循环,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不可抗力的疫情,只要一隔离,只要一封区,整个经济就陷入困境甚至停滞,这时候你就发现整个经济所受到的冲击非常大,而且它直接跟时间相关,一个月就是8.3%,再停一个月又少8.3%。当然这个是假定经济的影响程度是100%。即使打个折扣,例如,假定影响的程度是50%时间3个月,算出来还是很大的数,相比常态下经济增长速度大出不少。我们中国还是很快地应对这个事件,调整还是不错的,但总归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影响的。
这个时候政府的政策,无论是货币政策还是财政政策,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救助。经济循环是一个很精密的系统。一个小商店,一停就没有收入,员工养不活,房租交不起。而员工不上班没有收入,下一步的消费也就成问题。而除了应对新冠,还有一个比较长期的病症全世界都在印钱。自从2008年的金融危机以后长期的刺激。刚才蔡院长也提到“三低”,低通胀、低利率、低增长。低通胀、低利率,也是不断地扩大货币供应(也就是贷款)。钱多了,利率就上不去,带来很多的投资使得产能过剩,这又使得价格上不去,所以就出现了低通胀,而这种情景的结果就是低增长。也可以倒过来反证一下,如果通过这样大量地放水、放贷,就能把经济增长拉起来,那就不是低增长(”三低”)了。然而实际情况是”三低”,也就是说通过扩张货币来拉动增长可能最终是无法实现的。
我做过一个分析,把经济总的资产,也就是累计的固定资产投资(它是经济赖以生产的基础)跟当期的经济产出相比,一个是累计的投入,一个是当期的产出。本来经济追求的效率是给定同样的基础资产,产出最大化,或者给定一定的产出,你的资产最小,这个比例就是经济的效率。根据世界宏观经济统计数据计算,全世界这个效率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来说,降了几乎三分之一。究其原因是为什么呢?就是因为资产增长太快。
每年总在谈经济,谈流量谈得多,经济学里最重要的是两个概念:一是流量,二是存量。流量就是每年的产值GDP,产值产出来这么多,产值留下来的尤其多,将近45%左右是固定资产形成。比如2019年一百万亿的GDP,四十五万亿变成资本形成。也就是说我们的资产又增加了四十五万亿,年年这样快速地增长,我们资产的增长比产值的增长还要快。累计下来,现在已经有一个非常大的存量资产,相对来说产出的增长速度反而是没有累计资产的增长速度高。也就是说,其实经济效率是在下降的。因此,一个比较长期的问题,我们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提高资产的产出效率,过度的投资就会使得这个产出更进一步降低。
有时候大家会看到这样一个经济效应,如果新投的资产过多过大,原本已经投入的优良资产,最后也会相对变差。我们拿一个城市的酒店举例,随着城市发展,差旅人数增加,原本数量是不够,那个时候酒店投资回报很好,大家就都愿意投酒店。如果是在投资比较适当的时候,那么先投的酒店就是非常好的资产,收益非常好。当你周围再新盖了十个以后,原来那个酒店的生意就会受到很大影响,原本还是优质资产,最后也可能变成了不良资产,市场的供应是要与需求相匹配的,投资过度是会有潜在的风险。
从经济角度来讲的话,这是一个辩证法的两方面:一方面短期看肯定要积极地纾困,积极的政策保持经济的稳定,特别是还在疫情直接冲击之下的时候。另一面,要看经济发展的长远效果和效益。我们一直在讲经济的高质量增长,什么是高质量?说到底是经济的效率最高,同样的资产产出的回报最高。我们财富论坛讲的是什么?财富是什么?具体一点儿讲,是你可以持有的一种有价值的东西,未来可以支撑你的生活,也同时可以有未来收益的。这个未来收益就取决于未来经济的效果、效益、效率。如果这经济效率越来越低,持有东西的价值也会越来越低,这个也是直接关系到未来的财富。经济发展最终的结果,最终以财富形式表现出来,另外就是一个财富的分配问题。顺便提下,关于经济增长,大家都讲“三驾马车”,你仔细分析一下,其实就是一驾,就是需求。国外的需求也是需求,国内的需求也是需求。有人说投资需求,真正的经济学原理中“投资”不能算是“需求”。之所以有投资需求,是由于长远供应所需要的那个“需求”而产生的投资需要,因此才要去投资,说到底它还是产生于一个真正的”需求”。要按照市场需求来投资,但是消费的需求从哪儿来呢?本质上还是要提高收入。
我们刚才讲的人口的问题,学生差不多占了2个亿(如果加上学龄前儿童,这个数字还要更大一些),离退休人员占了2个亿,14亿人里还有不到10个亿符合工作年龄的人群。他们养活前述这4亿人。换个角度看,前面是20岁,后面退休以后20年,中间工作40年,也就是说每个工作的人要养他自己工作时间的两倍,80年(根据2019年中国统计年鉴,平均寿命大约80年)的时间。如果简单一点计算,在物价相对稳定的情况下,如果达到了一个收入倍增的概念(至少作为一个目标),我们养老问题基本上可以平衡了。
张燕冬:其实您的意思是,现在是低利率,包括全球都在放水,低利率和负利率的时候更要强调投资的效率,把政策放到民生问题上。
朱云来:尽量增加收入。投资需要不需要那么大?至少这不是一个唯一追求的目标,因为它还有一个经济学的综合平衡问题需要考虑。
张燕冬:扩大内需这是根本。
朱云来:扩大内需主要还是要靠提高收入。
张燕冬:今天感到非常遗憾,很多问题应该向这些嘉宾再继续提问,由于时间关系,我们结束之前请每一位嘉宾,包括线上和线下的用一句话总结,您对全球经济的一些判断。
朱云来:在系统抗疫调整的前提下,应该继续进行系统、稳健的市场改革。要提高收入、提高效率。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,从效率再提高收入的话就会走入一个更为良性的循环。